疫中笔记丨“小老人”帮助老人，让他们“独而不孤”

从浦西4月1日开始陆续进入封控起，金兰（化名）发现，社区里老人们的情绪逐渐因为疫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有的老人买不到肉，焦急地问金兰该怎么办？有的老人因为孤独，跟金兰电话时，不舍得挂断；有的老人担心买药问题。

面对这些，今年60多岁的金兰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。2021年9月，金兰从普陀区真如镇街道居委会辞职，回到社区当一名社区志愿者。此前她曾有多年民政和老龄相关工作经验。

戴袖章的金兰（化名）在社区帮扶。本文图片均来自受访者

此次疫情防控期间，金兰所在社区里，有10位跟她年龄相近的“小老人”（低龄老人，年龄大多为60多岁）在社区里活跃着，帮扶社区里高龄独居的老人，让他们“独而不孤”。

4月15日，金兰告诉澎湃新闻（www.thepaper.cn),这10位“小老人”志愿者都是女性。在她看来，这是一项需要耐心和真心付出的工作。在居委会有着近9年民政老龄工作经验，让她善于与高龄独居老人打交道，能够及时洞察到老人最迫切的需求。

60多岁的金兰为人和善，社区里的老人亲切地喊她“金姐”、“金阿姨”。

【以下是金兰的讲述】：

“他们害怕孤独”

我所在的社区是一个中型社区，总共也有4000多人，156个门洞。疫情开始之前，社区里就已经开始提倡“为老服务”，要求“小老人”为社区里的高龄老人“结对”帮扶。社区要求，1名“小老人”可以帮扶最多10位高龄老人。

由于我此前在居委会里有较丰富的民政老龄工作经验，所以我总共帮扶11位高龄独居老人。

民政老龄具体负责的工作内容分为两个部分，一个是帮困，帮助困难群体，这个对象包括军人、老干部。老龄工作主要是关照老人，要和老年人建立起一种亲情关系。比如说走在路上他们会给你打招呼，他们很能理解你，这说明你的工作做的很好。

我们结交帮扶的对象是60至70岁以上的独居老人，如果一个老人年龄不在这个范围内，但是对方有重大疾病或者残疾，没有人照顾，我们也会放宽年龄限制，会配一个志愿者专门帮扶。

我需要帮扶的这11位高龄独居老人，我每两天会逐个问他们有没有事？要不要吃的？身体、情绪状况好不好？对于一些年龄更大的，比如90岁，不会用手机的老人，我们主要是以走访为主。如果他们需要食物、药这些必需品，我会帮助他们联系居委会，再通过志愿者给他们配送。

紧急的情况下，我们会联系他们的子女，我们手里都有他们子女的电话。

疫情期间，独居老人一般主要会有两大问题，用药问题和情绪问题。有些独居老人，他们自己可能不太会主动表达，这个时候，因为我们志愿者跟他们都磨合的比较熟了，所以沟通起来比较顺畅。

有些老人，你了解完情况后，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互相问好，就结束了。有些独居老人，打电话过去，他们需要陪伴，电话一直不舍得挂掉，要跟你一直聊天。

他们害怕孤独。之前社区里有位独居老人，晚上睡觉会害怕。还有些老人，比较容易着急。有一位独居老人，因为疫情期间，一直没有吃肉，担心会影响身体状态，整个人都非常着急。我在了解了这个状况后，立马到自己家里拿一点肉给他们吃。

工作中的金兰

“老人的情绪稳定下来，社区也就平稳了”

这个工作需要处处留心。一旦发现老人有需求、情绪不好，就要帮助他们及时解决，让他们情绪平稳下来。老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了，社区也就平稳了。

老人的情绪很容易因为居家用药的问题紧张起来。我们社区里的老年人购药需求一般集中在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这些，一般我会了解他们的用药需求，告诉楼组里相当于楼组长的人，然后他再上报给居委会，居委会拿到药后，会让志愿者送过去。

有时候我在外面巡楼，他们会在小区楼里打开窗户告诉我他们需要什么药。

我帮扶的对象里有一位独居老人，70多岁的赵阿姨，有抑郁症。儿子前几年做生意的时候，破产了，现在人在外地。2018年，赵阿姨来到我们小区住，她儿子问我们能否结交一个志愿者，我当时就给她找了一个愿意帮扶的志愿者。

这期间，我也一直关心这位赵阿姨，时不时给她做一些心理疏导的问题，她有一点抑郁，遇到一些不顺利的事情，一直是我对她进行疏导。

这次疫情，我主动给赵阿姨打电话。我想不管怎么样，都需要开导她，她也很想念我，我在电话里跟她说，你不用担心配药的问题。居委会统一支配药物，配好了药以后，居委会协调帮助你拿。这期间，有什么想法不开心的，你打电话给我。我告诉她，居家我跟你电话聊聊天，纯粹是因为关心，你在居家一定心态要放好。

我告诉她，现在有的药，因为医院不是全开的，可能今天买不到，明天居委会去其他医院看看有没有。我只能安慰她，现在将就一点，一心态要放松下来，现在大家都在家，不能出去。二告诉他们可以打电话给居委会，或者给我，我来帮他们看看医院有没有这类药物。我也在关照他们。

疫情封控后，很多独居老人的子女因为隔离，无法看望父母，老人家一个人精神也容易紧张，我经常去关照他们。

我的工作，一个是跟子女建立微信，把老人的情况告诉子女，让他们不要担心。一个就是我经常打电话，上门去关心他们，给他们送菜、送他们去做核酸。他们都和我很熟的，这是一种情谊，你关心他，他也记挂你。

老人家每次看见我，他们都喊我小金，说“小金，你去哪了，几天没看见啦，你会去别的地方工作吗？” 我都说，没有没有。我被这种情谊打动，我就想只要我干得动，这些老人我就还要照顾。

我在居委会的时候有名片，电话从来都没有变过。疫情期间，我告诉他们，有什么着急不能解决的事，可以给我打这个紧急电话。他们其实也能明白，不到特殊情况是不会轻易打电话的。

3月31日，浦西正式封控的前一天，我和另一个志愿者去看望了5号楼的樊阿婆，给她送了大白菜。老人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。樊阿婆是我2012年就结对的，认识十年了。阿婆今年93岁了，老伴早就去世了，孩子在外工作，阿婆一直一个人生活。但她身体很硬朗，还能自己烧菜，家里也搞得很干净的。说实在话，我拿她当自家长辈，母女情了。

这段时间，阿婆知道志愿者忙，怕影响我，有事也不给我打电话。前段时间，她糖尿病的常用药没有了，着急，我上门的时候才知道，就给医院内科医生打电话，我们志愿者去配药给她送去。我经常讲，“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，没事的，给居委会打也行，别怕麻烦我们。”

疫情中，老年人也会呈现出积极的一面。我们这里，有一个老党员婆婆，疫情她自己主动捐了1000块，还有社区里什么活动，她都非常主动地说要学习。

金兰拿物资给高龄独居老人

“高龄独居老人每一次的回复都非常重要”

我在居委会做的是民政和老龄这一块，这两条线一做就差不多10年。最开始，我对接的是负责老弱病残这类困难群体。第一次开始接触这项工作，我容易摸不着头脑。当时晚上觉也睡不着，一直在想，这项工作应该怎么开展。后面我自己摸索出来一套工作经验。

一方面面对老弱病残这类老人需要走访，另一方面我把名单拉出来，对着名单一一沟通、核对。后来一做就9年多。在工作中，我会首先分好哪个是重点照顾帮扶的对象，需要多一点关心和沟通。

我“结对”帮扶的老人我都有微信，我要求他们，我每两天或者每天发的问好的图片或者表情，他们都要回复我。只有得到他们的回复，说明他们现在状态是好的，这个很重要，也让我心安。

疫情期间，有一位高龄独居老人，自己在家，有两天我没有收到他回复的消息，我就有点着急，我去他家楼下喊他，后来他在窗台前说，“我好着呢”，那一刻我就放心了。

与“大老人”结对帮扶这个政策上海市里一直都有，我们社区这块儿算做的不错的。我进居委会工作之后，陆陆续续也结对了不少老人。去年9月，因为身体原因，我年纪大了，最后还是把岗位让给年轻人，我就退出居委会了。以前做社工，现在是志愿者。老人家跟我十几年的情谊，我记挂着。

我的家人也很支持我的工作，有时候也会一直说我不要再做这份工作了，但我还是想要留在社区。疫情封控期间，我每天都安排的很满。比如我早上起来要先协助志愿者做核酸，之后要完成垃圾分拣的工作。有时候还要站门岗，回来的时候也很疲惫。

做好这份工作，需要有足够的耐心，且愿意真心付出。每次社区让我挑选合适的志愿者人选时，我都会找那种态度认真且乐意付出不计较的女性来做这件事，我会觉得一般女性心思细腻，也能够安抚老人情绪，她们态度会比较温和。

我经常可以从我帮助的这些人，感受到善意。他们能够回馈我非常友善亲切的微笑，这个就够了，我很开心，精神上得到一种真的安慰跟愉悦。这就是这么多年我坚持做下去的原因。

我今年已经61岁了，我觉得我还算年轻，志愿者工作我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。